2016年4月17日星期日

那些變成了奢侈的孤單

這些年,一個人,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問題和困擾,會孤單,體會一個人走在天地間的孤獨和無奈,會期望有個人能跟你並肩,卻,明知道是奢望了。

人世間經歷的多了,才突然感覺到,曾經那些孤單到最後都變得多麼奢侈,奢侈到,只屬於青春的清澈和單純,注定,再也不會得到。

從小,我好像就是個有無數孤單的孩子,八歲時候的搬家讓我失去了所有熟悉的夥伴,爸爸媽媽不在家的時候,我就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看天,看樹葉在枝頭跳舞,害怕有人會突然出現在院子裡,把我帶去一個黑暗的地方;覺得屋子裡會突然走出一個另一世界的人……許多年之後,才知道那叫孤單。後來,她就來陪我,她和我一樣大,個子一般高,是鄰居,她的家境好,總是穿漂亮裙子,也給我帶我沒見過的零食。我們跳皮筋,跳房子,或者躲在某個破舊的屋子裡聊天,然後一起上學,在學校裡一起和男生打架,一路走到了高中。

那時候大學是萬人過獨木橋,分數線也都是統一的,所以,拼起來就更是天昏地暗,考分是個分水嶺,一邊是天一邊是地,毫無餘地。

好像每天睜開眼睛都是學習,我和她,一起騎著自行車上學,本來她是可以住在鎮上她爸爸的單位的,她說要每天路上跟我一起背單詞。

我們在秋末的薄霧中行走,玉米葉子沙沙響,路邊有粉嘟嘟的喇叭花,絲絲蔓蔓纏繞在玉米稈上。為了能考上大學,她一路上都在背單詞,不放過一絲一毫可以學習的時間。六里路,這樣默默在路上走,不說話,心裡卻很安定。我想我可能是個天生缺乏安全感的人,喜歡寂靜,卻會在任何的寂靜中體會到那種刻骨的,難以言說的孤單和害怕。

高三的後半年,我沉浸在渾渾噩噩的學習當中,沒有體會到家庭的變化,幾乎是突然的,爸爸媽媽向我宣佈,說他們離婚了,也許都會離開這個地方,我先跟媽媽在一起,高考估計不可能了,不過他們會給我找一份工作……

我並不是多麼喜歡讀書、參加高考。所以參加工作也無所謂,我只是害怕沒有人陪著我,害怕一個人。

她勸我留下來參加高考,因為我的成績比她還好,不考太可惜了。我卻已經開始憧憬工廠裡的生活,自由,開心,不用每天紮在題海裡,而且還能自己賺錢,買美麗的裙子和項鏈,她像個大人那樣歎了一口氣。

我沒想到工廠裡的生活是這樣的,一點趣味也沒有,處處充滿了繁瑣,加班,勾心鬥角,累,一層層剝蝕著我的幻想和希望,十七歲的心裡,綴滿了沉重。我一個人去車間,一個人吃飯,一個人睡覺,很難融入工友們既定的圈子裡去。好像一枚脆弱的花瓣,飄在風裡,無所依附,也不知道要飄到哪裡去。

我在簡陋的餐檯上給她寫信,淚水把信紙都打濕了,天地間是那麼大,我唯一能講話的人就她一個。

她給我回自己手繪的賀年卡,寫了許多的祝福,可是這一切都沒有用。後來的某一天,我拖著疲憊從車間走出來,發現她出現在我的面前,眼睛笑得很彎,紅色紗巾飄著。

我歡呼雀躍,問她怎麼來了。

她很興奮地說:我在家裡鬧絕食來著,我爸媽沒辦法,就答應我出來跟你一起上班了。遠遠地,我看到她的爸爸使勁瞪了我一眼。

接下來的一個星期,我們一起去車間,一起去餐廳吃飯,一起回宿舍,日子突然有了滋味,那麼踏實和安定。我一直不相信她能放棄高考,跟我一起來到這個小小的工廠做工,她家庭條件那麼好,爸爸是單位的領導,學習也好。她說,你這個人膽小,我得陪你呀。

那種自私的快樂,只持續了一個星期,她哥哥來了,將她帶回去繼續複習參加高考,她的人生注定是和我不一樣的,所謂的陪伴,不過是一時而已,就是這一時,給了我一生的溫暖。

那之後,聽說她上大學了,留在北京了。

我一直是一個人,參加自考,換工作,成年後,又回到一個人的狀態,宅在家裡寫一些字。既然孤單無處不在,索性就讓它來得更徹底些。

見過她一次,妝容得體,開著很高檔的車子,只是相對微笑,便轉身了,沒有寒暄,也沒有敘veda salon 黑店舊。只有那個年紀,才會有那麼清澈的心和友情吧,肯為了一個簡單的陪伴,放棄那麼多!

青春漸遠了,那些從小到大的孤單,和她的陪伴,到現在都變成了奢侈,這塵世中,再也沒有一個人,能夠如此暖心安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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